|
本帖最后由 愚人 于 2018-6-5 05:15 编辑
打开电脑,才知道今天是“父亲节”。
原没打算写什么,可我心中总不能平静,还是和圈友随便聊聊吧!
我的"右派"父亲
1973年,还没等"右派"被彻底平反,54岁的父亲就病故了。
多年来,我一直怀着对父亲的深深愧疚。……
小时候,总听祖母和伯母称父亲为“当差”,我误以为父亲名字就叫“当差”,渐长大些才知道,因为父亲在县政府(县衙门)上班(当差)。
后来父亲当了大右派,又升了“官”-“羊倌”。
我是家中的第三个“丫头片子”,可父亲仍然很喜欢和疼爱我,常把我举过头顶。……。
我也时常自己跑到县政府大院,在杨树林拾落叶,用叶筋“拉狗”玩,等父亲下班抱我回家,……。
父亲聪慧、多才多艺、能写会画。
听母亲讲她绣花都是父亲给绘画,打扣袢花结、打“蒜疙瘩”,也是父亲教的。
母亲说父亲吹拉弹唱,无所不好,有眼会吹,有弦能弹。
可从我记事起,家中就没什么乐器了,只剩把“口琴”,他会合弦,吹得很好听。
父亲乐观向上,一进家门就唱:“五十岁的老司机我笑脸扬,……。”、“晚霞染红了大道,……。”
他工作认真负责(在统计科),就是个书呆子、工作狂,常统计资料到深夜;
母亲说他生性敦厚、不会变通,不懂人情世故。
1957年反右斗争开始,有人污蔑父亲画的宣传“画”隐匿“反党”,他那么热爱新中国、热爱党,当然不肯承认反党,因态度不好,被划为“二类”大右派,在小县城,也为右派之“首”了。
父亲被送外地“劳动改造”。每月只有几元钱生活费。
那期间他患了“糖尿病”(从没就过医,我学医后根据他的症状才知道),正赶上困难时期,不但挨饿吃不饱,还因“糖尿病”并发坏疽,手指都烂掉了一大截(那也没上过医院)。……。
当“羊倌”在外面放羊,渴了就喝臭水泡子里的污水。……。
赶大车,马受惊,为防止伤人,自己骨盆骨折,之后患了“胰腺癌”。
我们也受到了巨大影响:
总是考全年级组第一的大姐,因政审不合格,不让报考大学(班里的傻子都上了大学);(虽然大姐被留校当了小“实验员”,而且以第一名成绩读完了省师范大学物理函授,可最终大姐还是高中学历,连个“大专”证也没有)。
二姐的"大队长"被撸;
我的中队委(文娱委员)也被涮,一向被老师和同学宠爱的“公主”,一下子变成了谁都不原意接近的“癞蛤蟆”。……。
小小年纪,就背上沉重的政治包袱。
表现好是“假积极”,表现不好是“消极抵抗”。还是"假积极"吧。
原本开朗活泼的我失去了往日的欢乐,变得孤僻,沉默寡言,老气横秋。……。
好在我和二姐考大学时放宽了政策,虽然不允许报考工科,而且很难考,总还是捡个本科大学上了。
我对父亲充满了怨恨,总认为是他让我们成为"黑五类",受人歧视。……。
是他影响了我进步,“优秀学生”、“模范”都远离我而去,表现再好,也不能入团。……。
国家后来都为"右派"平了反,可我从没有谅解父亲。
父亲自当右派,常年在外,我从没有关心过父亲。
他没穿过我买的衣,没吃过我买的东西,甚至父亲的生日是几月、是哪天我都不知道。
1973年5月,我向医院请假回家几天,父亲也回家了。
他说自春节开始,时常觉得腹胀,我也没在意。
可毕竟是医生,无意间发现父亲的巩膜有点微黄,当时肝、胆还触不到。我说不是“胰腺癌”就是“肝癌”,黄染会不断加深。
我回省医院不久,父亲就出现梗阻性黄疸。
等父亲到省医院,胆囊已能触到,“12指肠窗”开大,碱性磷酸酶增高,确诊为“胰腺癌”。
手术时我在场,肿瘤压迫腹主动脉,不能动,只能做个吻合术。回家后不久,开始肠道转移便血,学医的我们束手无策。
父亲临终的前一天,出现了“绝脉”,可姑妈非要接我去她家休息一下,我没能陪伴父亲最后一晚。……。
父亲走还未出百天我就结婚了(一直为此后悔),母亲总安慰我说父亲不会挑我,他啥说没有,可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,我把自己的坎坷和不幸,全归咎于对父亲的不孝,罪有应得。
父亲带着冤屈走了。
右派平反了,母亲说如果父亲还在,解放前参加工作,离休干部,平反还能给笔钱(故去的一分钱也不给),有多好!
父亲节了,不孝女祝父亲在天堂永远快乐!
我是流着泪写的。
别象我,醒悟太晚,后悔莫及,孝敬自己的父母吧! |
评分
-
查看全部评分
|